第243章 银姨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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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姨看了温馨一眼,好像不太理解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

    是的,如果照镜子的话,温馨也会被自己的表情吓倒的——它几乎不再是人的表情,而是一种吓得灵魂出窍的小动物的表情——如果小动物也有灵魂的话。

    “小丫头出了血,就在那天晚上,在徐伟的床上,出了很多很多的血。”四川女人说,这时已听不出那语气里带出的是悚惧还是同情,也许都有,也许都没有。“我还从没见过一个女孩子跟男人睡觉会那么痛苦的,更没想到会出那么多的血。我早就看出她是第一次,还做好了思想准备,准备听到她哭,叫,还准备好了如果她逃跑的话自己该怎么做,怎么才能把她弄回屋里去,再弄到徐伟的床上。可我真是没想到这些都没有发生。唯一发生的就是她出血了。

    “我想徐伟一开始并没有害怕。他是男人呀,要知道男人都是盼着自己的女人有那个的,哪个男人又不喜欢看到女人落红呢?又有哪个女人不沾沾自喜,自己成了她的第一个男人呢?还有呀,哪个男人得到了女孩的第一次不当宝贝似地更亲这个女孩,还把落红的单子留下来呢?从古到今,怕没有例外吧?所以徐伟刚一看见小丫头出血还挺不在乎的,还不让她擦呢。但是很快,小丫头的血就止不住了,流得越来越多,越来越红,把床单全给弄糊涂了。这时候,徐伟才觉得不对劲了。

    “徐伟很快就不行了。好像是他流血,不,比流血还可怕,好像是他的魂让什么东西给抽走了,他瘫在床上,像是一团面酱,像是一根最软最软面条,像一条公厕里能见到的那种鼻涕虫。先前他在床上多英武呵,把小丫头给摆弄得求生生不得,求死死不成的,现在轮到他完蛋了,这就是男人呵,我跟你说,他们全都一个样,他们只能用那个玩艺欺负我们女人,可是一到真张的时候全都不行,他们最怕血,最怕鬼,最怕生死之间的那一片影子,所以这时候一看到小丫头成了一个血人,徐伟自己都快要死了。

    “没想到,小丫头先前一直在哭,一直在难过,这时候她整个的人却变了。她站在地上,那样子就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棵仙草呵,真是可怜,真是可爱极了。她在那里笑了,真的,我看见她对着床上的徐伟轻轻地、轻轻地笑了两声,然后,就自己走到洗手间去了。徐伟没有看到她在洗手间干什么,我却看到了。因为这时候谁也没注意,我自己都没注意,一发现屋里情况不对,我就进去了,本来是准备帮忙的。就是因为这,我才透过洗手间门的一道缝,看见了里面发生的事情。

    “我没有看见全部的过程,但是我能肯定自己看到的都是真的。小丫头进去之后,好像是要洗自己的全身的,我是那么想的。可没想到,她走到了那里,在梳妆台前面站住了,站在那里对着梳妆镜一个劲地照,一个劲地微笑,还对着镜子点头。不一会,我就看见她醮着血,往那镜子上写了什么东西,要不然,就是画了什么东西。过不多会,她从里面出来了,脸上还是带着那种只有她才有的纯又纯、美又美的微笑。

    “你猜怎么着?她身上的血没有了。她没有洗,可是,那衣服上的血没了,大腿上的血没了,下身完全干净了,就好像……就好像她从来就没有让男人碰过一样,你明白吗?她不知对自己做了什么,没有用一滴水,就把自己洗了个干干净净。本来那血快要把她泡起来了,把徐伟吓死了,把我也吓死了,可是一眨眼的工夫,它们就没了!”

    温馨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银姨,实际上并没有真正看见她。

    她的心里对那个天使般的“小丫头”充满了神往,似乎她就在她的前面不远处站着,婷婷玉立,闪着银白色的光芒。

    她的桃花般的小脸上洋溢着只有天使才能有的笑容,她的润玉般白细的手臂伸了出来,伸向了一面镜子,温馨所见过不止一次的那面镜子,在上面轻轻地一画,就画出了一个谁也不认识的符号。

    于是,一切都改变了。她把自己的痛苦永远地停止了,把一切跟她有关的困难都解决了。把那间邪恶的屋子变成了世上最纯洁的地方。

    “那屋子……徐伟领她进去的那间屋子,就是白屋吗?”温馨问。

    “当然,就是那间白屋子,可不是你和徐伟现在住的这间。”银姨庄重地说。“那间屋本来也跟你们现在住的差不多,装修都一样的。可是后来小丫头就让那里都变成了白色,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知道吗?”

    保姆这时在她的对面坐得更稳,更舒服了。

    她的脸上不知怎么有了一种奇怪的表情,好像她掌握了人间一个大秘密,而她如果不告诉温馨的话,温馨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所以,现在她比温馨要高等,比她要有优势,她几乎成了温馨的救命恩主。“你知道小丫头的裙子吗?”

    “裙子?”

    “这个事我也说不好,不  +  过我还是想说一说,”四川女人的声音变得怪了,神色有些庄肃,而她的眼睛似乎比先前更幽深了一些。她的这种微妙的变化令我后背发冷。“小丫头长得像冰一样干净,像雪一样白,可是,她要是不穿那身裙子你还看不出她的这些特点哩,我是说,她的好看劲可就没那么明显哩。她就是因为穿上了那身裙子,我的妈呀,你看她吧,简直像一片羽毛一样就要飞起来了。

    “那是一身白裙子,我还从没见过那样的裙子哩。后来俺才明白,小丫头为啥看着那么像一个小仙子?就是因为她的那条裙子。它穿在小丫头的身上真像仙女披上了一身羽衣哩,那么白,那么缦长,就像一条白白的云彩从天边横到了草地上。那裙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式样,也没有发出什么五彩光,你看现在电视上的那些时装秀里的裙子,动不动就缀上金片银片,弄得跟什么似的,可小丫头的裙子却素气极了,没有一丁点的装饰,就是那么白白的一条布裙子,真是再普通不过哩。可就是那么一身裙子,一下子就衬出了她的那股子仙气儿。

    “可是,那天夜里,小丫头的裙子一下子就变了。”

    “变了?”温馨问。嗓子发哑。

    “变得……那么怪,俺简直不知怎么说才好了。”银姨这时不再看她,也没有听到她说话。她直目瞪眼地看着前方,像是完全进入了一年多前的那个神秘的晚上。“刚才我说了,小丫头一身是血进了洗手间,出来时,那血就止住了,没有了。一身干干净净,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可我没说那裙子。因为我一开头还真没看出那裙子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还是那么白,还是那么美,穿在她的身上还是像仙衣一样飘飘悠悠,让人以为她就要升天了。忽然,有啥东西闪了一下光。

    “是那裙子!

    “它的上半截没啥不同,可是,下半截却出现了小人儿。”

    “小人儿?!”

    “是小人儿。一颗一颗的小小的脑袋就在那裙子的下边出现了,一个个活灵活现的,粉得噜儿的,像是刚出生的小孩的头。可是我一细看又不像是小孩,倒像是一种果子,一种从来也没有见过的果子,它们看上去跟小孩头特像,还有脸,有鼻子有眼睛,还在那里对我笑哩。

    “我的天爷哩,当时吓得我差一点放了个大屁。再看时,发现那些果子脸不是在笑,是在那里动,做出人一样的表情,所以你以为它们在哭,在笑,在挤眉弄眼,实际上它们是在开花呀。

    “一颗一颗的果子就开放了,里面喷出了粉红色的东西,就像是血,可是又比血要好看,要美丽,更有点像太阳快要落山时满天飘着的花蕊,像一颗颗粉红色的星星。它们把那半截裙子也给染成了粉红色,说不上来,好像是粉红色,也许应该是别的叫法吧?反正我还没见过比那更好看的颜色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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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  “在裙子里,小丫头整个的人也变了,她就像是踏着彩霞的九天玄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了,没有看见她的身子动,也没见她在那里迈步子,她就过来了,像滑冰运动员一样滑出来了。我就站在那儿像傻子一样盯着她,可她理都不理我,好像我是一个透明人儿似的,一直就在我眼前飘过去了。

    “打从那天开始,小丫头就不是以前的那个小丫头哩,我能感觉到。她的眼睛、她的举动还有她说话时的那个神态哩,就有点吓人了。这事我现在才敢跟你说,要是在以前我连想都不敢往这方面想哩。你想听一听她的那些个吓人的事吗?”

    温馨刚要点头,突然,电话铃响了。把她和银姨都吓得跳了起来。

    她坐在那里,看着电话没有动,不是不想接,是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银姨走过去接起了电话。

    是徐伟打来的,说他晚饭不回来吃了,在外面要跟谭行长谈事情,又叮嘱银姨一些事。银姨的脸上本来挤出来的笑容这时便消失,换之以你说什么我照办的严肃与沉重。

    电话打了好久,并没有叫温馨去听电话,显然不是给她打来,徐伟说的事不想直接说给温馨听。

    温馨也没有心情去听,不管他在那里说她什么,也不管徐伟是如何吩咐银姨对她要守口如瓶,不能透露的事半点不能向她透露。

    他是要她盯死了温馨,把她像罪犯一样看住。

    不明白这样做的目的,却能感到其背后的原因像一滴鲜血那样令人不寒而栗。

    有些事你不能多想,想得时间长了也许就会得精神分裂症,让你一阵阵对着远方发呆,或者想爬到某一座最高的楼上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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