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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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明家一共养了六只羊,两只老水羊,另外四只都是这两只老水羊将的羊羔子,两只水羊,两只骚胡,慢慢地都长大了。水羊没什么,该吃吃,该喝喝,该卧卧。骚胡一长大就不老实了,老是欺负别的羊。不是不让它们吃,也不是不让它们喝,也不是不让它们卧,骚胡欺负的法子很特别,动不动就往它们身上爬。开始,老水羊很生气,一头就把它顶起多高,摔下来,过一阵子就不顶它了,任它趴在它身上,还很期待的样子。可是,骚胡趴在它身上就不动了,过一会儿就下来了,再过一会儿又上去了。这只骚胡这样,那只骚胡也这样。老水羊的期待落空了,很不甘心,咩咩地叫。没有谁理它,它就一直叫,越叫声音越大,很痛苦的样子。田明听了,就牵了老水羊去了刘家屯。老水羊跟了羔,老实了,再不叫了。骚胡再欺负它就不客气了,像以前一样把它顶起多高。骚胡看看惹不起老水羊,就打起了小水羊的主意。小水羊很害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乱跑乱躲,有时候会躲到老水羊身边,希望老水羊能护着它。可是,老水羊很让它们失望,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这样,小水羊只好再跑再躲,那就安生不了了。
田明知道骚胡长大了,骚情是本能的,可两只骚胡都不成气候,没有能做红羊的底子,要是就这样任它骚情下去,不光让别的羊不得安生,它自己也长不起来,就准备捶了。
捶羊不是什么绝技,一般人都会的,只是得是男人。她男人顾家旺过罢年就打工走了,要是等顾家旺回来,得等到驴年马月去,是指望不上的,那就得找个人帮她。田明想去找百能百巧的光棍赵海生,掩了院门就去了。
赵海生长得一表人才的,人也勤快,按说不会成为光棍的,可他爹是地主,他娘自然是地主婆,家里成分不好就影响到了他。当然,也不是没人看中他,跟他一样的五类分子子女也还是有的。可是,赵海生却相不中。这类家庭本来不多,在他拒绝了两个之后,给他做媒的就更少了,因为大家都说他太挑了。一说就说得添油加醋的,什么高的不行矮的也不行,胖的不行瘦的也不行,白的不行黑的也不行,甚而传出单眼皮的不行双眼皮双的不好看也不行。一来二去就耽搁下来了。现在,他爹死了,他娘也入土多年了,他就成了老光棍了。
赵海生成了老光棍,却没有一般光棍身上的毛病,反倒百能百巧的,什么东西经他眼看一下,没有不会的,心思又细,做出活来板正得不得了。人也好说话,谁家有个手短脚长的,只要搭句话,他没有不到场的。现在,地里没什么事,赵海生应该在家。
田明很快就到了赵海生的家,出乎意料的是赵海生并不在家。田明问了问他的邻居,说不知道。没奈何,田明只得怏怏地往回走,正走着,就听背后有人问,弄啥去啊?回头一看是村长黄长庚,就说,找个人叫羊捶了。
赵海生说,这还用找人?
田明听了停住了,哎呀,那太好了,还怕请不动哩,没想到啊。赶紧开了院门把黄长庚往院里让。
黄长庚进了院,去了羊圈,看了看,说,俩骚胡啊。
田明说,是啊,都捶了。
黄长庚说,你还怪狠了,要是顾家旺你舍得不舍得啊?说着话就到羊圈里抓羊了。
田明笑说,要是你我也舍得。等黄长庚把羊抓出来就把羊圈门重新关上了。
黄长庚说,我日,你可不吃亏啊。说着话,就把羊四仰八叉地按倒了。骚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惊恐地哀鸣着,咩,咩,咩——
这会儿,田明已经把棒槌、搓板、绳子、一块小木条都找来了。黄长庚说,你抓住。就把手换给了田明。黄长庚一把抓住羊蛋,另一只手捏住了羊蛋的根子,慢慢地往下捋羊蛋。捋了一会儿,羊蛋就下来了,羊蛋的根子长长地撇出来。黄长庚一手紧紧地捏着根子,一手把绳子拿过来很利索地在根子上紧紧地缠了。做完这一切,黄长庚把搓板和棒槌拿过来,叮嘱说,你可抓紧啊。
田明知道就要捶羊了,那会很疼的,羊自然会挣扎的,就说,没事,你捶吧。
黄长庚还是有些不放心,让踩住骚胡的一条后腿,两只手分别死死抓住两条前腿,自己再踩住骚胡的一条后腿,看看稳当了,这才把搓板垫在羊蛋下,再拿过小木条放在搓板上靠近羊蛋根子的地方,一手拿了棒槌,一手稳稳地抓着羊蛋,砰地捶了下去。只听噗地一声,棒槌稳稳地捶在了羊蛋根子上,骚胡跟着发出一声凄惨的哀鸣,无奈四肢被牢牢地固定住了,只能徒劳地挣扎了几下。
黄长庚可不管这些,一下一下,稳稳地捶了下来。捶了十多下,黄长庚停了手,捏住根子捻了捻,拿起棒槌又捶了几下,再在根子上捻了捻,如此几次,最后说,好了,都劈完了。这回,它再性也性不起来了。香油在哪儿?
田明说,哎呀,忘了拿了,在灶屋里哩。
黄长庚说,你抓好。说着站起来进来灶屋,小心地掂出黑乎乎的香油罐子来,拿起挂在油罐沿的香油撇子,舀了点香油滴在根子上,轻轻地用手抹着,觉得油不够,又舀了几滴,直到抹匀了,这才罢了。最后,把绳子解开,说,好了,放了吧。
骚胡却站着不走,东看看西望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