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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囡这话坑归坑,却不能否认的确是说到了点子上。旁的且不提,等那上百亩水田里的稻子一收上来,从晒干到脱壳,只怕也得费不少工夫,到时候少不了要用到二河那屋。倒是全部归整好后,应该就会收到后院粮仓里去,这么一来也不算太耽搁。
周芸芸低头算了算时间,估摸着最多也就折腾到十月,再算上做麻辣烫的买卖,大概能坚持到十一月底,毕竟等天气真的冷下来后,甭管干啥都会很不方便。哪怕阿奶舍不得这笔好买卖,也不可能再像如今这般五路并存了,最多最多将青山镇那摊子留着,其他远的地方一准儿得歇了。
而若是只有青山镇一处摊子,周家人完全可以轮着休息。到了那个时候,二山、二河的亲事也就能提上来了,要是动作够迅速,指不定还真就能赶在年前娶媳妇儿呢。
不提周芸芸在这头替两位堂哥操碎了心,单说之前张里长得了周家大伯的叮嘱,转身就紧赶慢赶的去了县城里,迫不及待的将消息递了上去。
跟先前周芸芸预料的一样,甭管是哪个年代,跟民生大计扯上关系的那都是大事儿,哪怕再生稻在她看来有极多的缺点,却也能改变现如今的格局。
有一点,周芸芸并不知晓,其实在这个年代已经出现了两季稻,可惜两季稻对于气候的要求格外严苛,除却江南鱼米之乡之外,几乎无法推广到别处。也是,未经改良的稻子从播种育苗到收割,期间至少想要四五个月时间,想要种植两季稻的根本条件就是一年之内冬季不能超过三个月。
像大青山这一带,撇开去年这种极寒天气不提,就算往年年景好的时候,最迟十一月铁定入冬了,而开春却要到来年二月乃至三月。如此一来,就算想要推广两季稻也绝无可能。若是贸贸然的强行推广,譬如第一季提前半月或一月播种,却极有可能造成颗粒无收的后果。
再生稻就不同了,因着是从稻桩上直接抽出稻穗来,免去了播种育苗长成的过程,直接将第二季缩短到了两月余,哪怕会因此减产一些,却也是极为合算的。
说来说去,只能怨周芸芸上辈子是个点心师傅,假若她是个农科生,指不定还能折腾出杂交水稻来,那才是划时代的发明。
不过,也幸好她是个点心师傅,万一上辈子不幸学了计算机之类的的专业,那才是真的悲剧了。
而就在周家上下忙忙碌碌之时,张里长带回了一个消息。
上头的回复当然没那么快,尤其杨树村所属的县城因着不够万户,压根就没有县令,而是县丞。别小看了这一字之差,两者的权限是完全不同的,这要是小打小闹的事儿,县丞自然能处理,事关民生大计,县丞只能先让张里长回村里仔细盯着,再急吼吼的将消息层层递上去。
张里长递回来的消息是,叫周家千万要仔细侍弄田地,毕竟这会儿才刚抽穗没多少日子,精心侍弄着,等收获时也能出产更多一些,万一到时候上头派人下来查看,甭管是他这个当里长的,还是周家本身也都能得些颜面。
这下子,周家阿奶开始犯愁了。
要是周家真的仅有那五亩水田,倒是问题不大,哪怕请人来侍弄着也使得。偏生,五亩水田仅仅是明面上的,那头一百来亩才是大头。
跟儿子们商量一下,最终周家阿奶决定跟张里长摊牌。
张里长只觉得腿肚子有些发软,哪怕他先前就知晓周家最近发了财,毕竟甭管是五彩粽子还是旋风薯塔,或者是现如今还在卖的麻辣烫,都是瞒不过村里人的。顶多也就是不知晓周家将摊子铺得那么大,可周家在做买卖这事儿却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去的。
饶是如此,谁又能想到周家竟是有钱到这份上?!
“原来买下江家田产的竟是你们家。”惊吓过后,张里长感概万分。
其实,自打江家那头放出风声来后,他就对这事儿上了心。庄稼人心心念念的不就是田间地里的那些事儿?就算他张家有钱有田,可正常情况下谁会一下子卖掉那么多上等的水田?张里长一听到消息就立马筹了钱,偏往日没事儿时不觉得有甚么,一旦要用到钱了,却怎么筹都不够。
折腾了月余,张家也只弄到了四百两银子,看似不少,可若是想买上好的水田,再加上契税之类的,也就堪堪能入手三十亩罢了。要说三十亩也不少了,可谁叫江家不愿意拆开零卖呢?
看到张里长一副唏嘘不已的模样,周家大伯也依稀想起了最早先去杨柳村跟村口老头唠嗑时听到的话,似乎张家也有意购买江家的田产,且比周家更早动心。
一时间,周家大伯略有些尴尬,只搓着手不知晓该怎么开口。
张里长是甚么人?虽说他能当上里长是因着张家乃杨树村第一富户的缘故,可若是他本人没啥本事,也一早就被人撸了下来。这会儿见周家大伯这神情,哪里还有甚么不明白的,当下便笑着开解道:“我倒是对江家的田产动了心,可钱财不凑手,怨不得旁人。”
又道:“早先以为你们家就村里那三亩地,我报上去的也是这个数儿,要知道是一百来亩,上头保不准立马派人过来查看了。不过也无妨,回头我再跑一趟,也不用来村里了,直接去那头的地,如何?”
周家大伯忙点头:“自然自然,一切都听里长的。对了,我们家除了村里那三亩水田,前头拐角不远处的两亩水田也是我们家的,再就是刚从江家买来的那些,里长你看……”
“只看一百来亩的那块就成了。”张里长感概道,“先还以为三两亩的保不准事有凑巧,一百来亩就是另外的意思了。对了,你们也不用犯愁,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回头要是周家的族人不够,我帮你跟张家这头打声招呼,这事儿办得好了,咱们整个杨树村、青山镇,乃至县丞老爷面子上都有光。”
里长都这么说了,周家自没有反对的道理。
其实,到了这个份上,知情的周家人都已经很坦然了。左右都是白得了,咋样都成。就像先前周家阿奶叮嘱的那般,人得惜福。
日子已经过得那么好了,可不是得珍惜着点儿吗?正好,家里人忙着出摊卖麻辣烫,将那头的事儿丢给张里长处理,甭管怎么折腾,到时候占便宜的依然是周家。
还真别说,张里长是豁出去了。
人家种田是图粮食,或者图出售粮食所得的钱,总之就是为了一个“利”字。偏张里长想的却是名,为了能得脸,他是真的豁出去了,侍弄起周家的田来,比自家的都要精心。正好,他家本身佃农就多,且自家的田都已经收割了,余下的佃农多半都是闲着的,他一声令下,那些人拖家带口的就来干活了。
这么一来,田产一事算是彻底瞒不住了。
消息传出后,村子里直接炸锅了。
一百来亩水田是甚么概念?这年头至少有七八成庄稼人是赁田耕种的,家里有田的人家不过尔尔,且即便有田多数也都是不值钱的旱田,像老丁家,先前有两亩水田,这才丁寡妇安稳带大一儿一女的真相,若非如此她一早改嫁了,不然压根活不了。
然而,周家竟有一百来亩的水田……
这下哪怕三奶奶的威名再盛,也拦不住那些豁出命去也要凑上前套近乎的族人、村人了。周家阿奶当机立断,叫她家老二带上婆娘去出摊,又叫二河跟上周家阿爹,她本人则留守在家应付这些人。
结果,周家阿奶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不曾料到胖喵和大花会联手发飙。
怪只怪人人都知晓周家阿奶疼周芸芸,那些人既是打算来套近乎的,就免不了凑上前讨好。这要是一个两个的,倒还算好,可若是一大群人呢?若是每个人都使出吃奶的劲儿也要往里头挤呢?
周芸芸也没想到,穿越一次她竟然体验了一把大明星签售会的感觉。她本人倒是还好,毕竟大家都是来套近乎的,哪怕再热情也不会伤了她,万万没想到,她是没咋样,原本在她身边的三囡却被人连推带挤的摔到了地上,手心都蹭破了。
随着三囡标志性的嚎啕大哭声,大花英勇无比的带领着小弟前来救主,明明是大白鹅,却愣是拿出了迅猛龙的气势,泛着通体的杀意气势汹汹的奔向人群。
只这般也就算了,毕竟鹅再厉害也没听说过真有把人吓死或逼死的。偏生,胖喵冷不丁的窜出来凑热闹了,尽管仅仅是跳到周芸芸身边向着人群怒吼一声,可只这么一声却足以将原就被惊到的人们彻底吓破了胆子。
毕竟,大白鹅就算再厉害再不好惹,那也仅仅是家禽,而胖喵……
周芸芸有幸见到了惨烈的一幕,那些原本来套近乎的人,先是被大花带领着小弟冲得四散,接着却被冷不丁从角落里蹦出来的胖喵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还不等回过神来,鹅群就已杀到了眼前。
结局自是惨烈无比,所有人都败在了鹅群之下,非但逃跑失败,还得留神在一旁虎视眈眈的胖喵。
等周家人回过神来,胜败已成定局不说,那些人各个都被啄了个浑身是伤。彼时,胖喵早已慢慢的踱步回了井边,继续蜷起身子边晒太阳边打瞌睡,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
特地换班留守的周家阿奶:…………
原本就是怕自家人被吓到才特地留下来,却万万没想到,最终被吓破了胆子的却是外人。
该说甚么才好?大花忠心护主,还是胖喵故意添乱?
周家阿□□疼的望着这一院子的残兵败将,很是心累。主要是事情发展太快了,以至于她完全来不及阻止,等几息之后,一院子的人都趴下了。偏生,始作俑者还都不是人,这叫她如何是好?
胖喵也就罢了,人家只吼了一嗓子,旁的啥都没干。至于大花,那是鹅啊!大白鹅原就是家禽中的疯癫之王,莫说这次是为了三囡,就算没有任何缘由的发疯,那不也是正常的?
……
最终,周家阿奶决定从今个儿的受害者里头挑出一部分,以每天十文钱的代价雇佣她们替周家做饭。当然,说是替周家做饭,实则却是给那些在周家地里忙活的佃农们。
其实,按着张里长的意思,只要这再生稻坐实了,来年田产只会越发抢手,完全不用在意会不会有人租种。所以他将那些佃农叫过来帮着干农活就没打算给报酬,倒是许诺到的人来年能继续租种张家的田。
一码归一码,哪怕这事儿是张里长起的头,人家到底一天到晚扎根在周家的田里,身为主家是不可能完全坐视不理的。当然,周家阿奶也不希望越过张里长直接给报酬,那样就显得两家在别苗头了。因此,她决定以每天供应两顿饭作为感谢,既全了两家的颜面,也不至于心里有愧。
正好,赶来的这些人里头多半都是妇道人家,烧饭做菜本就是做惯了的,甚至周家阿奶都盘算好了,到时候蒸些玉米饼子之类的粗粮,用卖麻辣烫剩下的汤底煮上一大锅的汤,切颗白菜或者萝卜放里头,不就齐活了?
周家阿奶当场点了十来人,又允诺会优先考虑他们当周家的佃农,这才总算是平息了这一场风波。而先前周芸芸最担心的有人质疑胖喵的事情反而没发生,倒是不少人离开时,一脸畏惧的低着头,完全不敢跟大花对视。
经此一役,大花算是奠定了在杨树村的地位,开启了它的霸道鹅生。
这事儿过后,三奶奶倒是一脸愧疚的过来道歉,只说她拦过了,却是实在拦不住,那些人也不知晓是咋想的,总觉得只要奔到了周家人跟前,就能得到好处一样。尽管最后也差不离,可为了每天十文钱的差事把自己送到鹅群口中真的值当吗?
自然是不值当的,毕竟那些人过来之前又不知晓大花冷不丁的就疯了,要早知道会这样,起码也会想个较为委婉的法子,徐徐图之。
不过,除了愧疚,三奶奶更多的还是震惊和钦佩。都是女人,她也就比周家阿奶晚进门几年,咋活到如今差距愈发大了呢?
周家阿奶原是有些不乐意的,毕竟三奶奶就算拦不住人,也该做做样子,没的等套近乎的人都被撵走了才过来道歉的。不过,等看到三奶奶眼底里满是敬佩而无丝毫嫉妒后,周家阿奶心里倒是舒坦了很多。
能力不足可以慢慢调|教,要是人蠢又爱嫉妒,那才是真正的无药可救。
“我家买田的事儿你也知晓了,正好继续帮我寻人,收割、晾晒、脱壳都人帮衬着,就我家这些人可忙不过来。还有,再替我寻些佃户,我家的抽成跟张家一样,先紧着族里人,记着了?”
“记着呢记着呢!”三奶奶原都已经做好准备挨一通臭骂了,结果没想到周家阿奶居然就这么轻松的放过她了,登时笑得一脸菊花开,且拍着胸口保证道,“这回要再出任何差错,我就剐了这身肉给大嫂你熬肉粥吃!”
周家阿奶:“……赶紧走!”
等三奶奶离开后,院子里也就只剩下了周家阿奶和周芸芸以及还坐在地上哭得一抽一抽的三囡,当然还有雷打不动的在屋里练臂力的大伯娘。
周芸芸瞅着这一院子的狼藉,心下微微叹气,又见三囡还在抽泣,忙低声安慰着她。
见姐俩这般,周家阿奶面无表情的走过来:“你伤到哪儿了?”
“屁|股摔疼了,手也破皮了,好疼好疼好疼!!!”
“起来把手洗洗把衣裳拍拍,再把这院子给收拾干净了,回头我买十只鹅崽子给你。”
三囡瞬间收声,起身麻利的开始收拾院子。